雨滴

早上出門時，地面確實殘有水痕，不過並沒有全濕透。

傘就放在收納櫃的上方－－但想到要再回房取傘，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若淋些小雨卻也無妨。

我在闊葉樹下的落綠上行走，它們才剛被無情打下，帶著初生的嫩綠。隨後買了幾份零食充當早餐。晨間的便利商店充塞，店員招呼聲此來彼去，是謂人氣；而這樣匆促的、煩悶的氣息之所以揮抹不去，是因為整個大氣都被染上如此的氛圍。

直到我進入教室前，空氣仍在蒸騰著，發散著即將到來的初夏的悶熱；我手上的巧克力受掌心的溫度而微微融解，黏住包裝。沒有人知道躁動的大氣不是昨夜細雨的尾奏。白淨的天空沒出聲，可是不安的細語卻悄悄縈繞在我們耳旁，我們都聽見了。紙張撥動的窸窸窣窣，雨點打下的窸窸窣窣；雨於是大了起來。

當雷鳴蓋過教室紛亂的雜音時，我才意識到這著實是一場猛烈的氣象。午前的風雨愈發強勁，打進了室內。上升氣流將張張白紙翻攪，一點，一點，一點，用水珠浸遍裡頭的文字。那密密麻麻的字母原本就小，受這麼一糊，就剩了團毫無結論的圖案。

落雨消去了事物的分界。

忙於弄清楚重疊的圖案的我們，跟屋外打起的春雷，跟帶電的小小雲滴，跟佇立在半空中的介電質，在雨下都重合成為一塊。

之後雷又響了數次。屋外的地磚與柏油路也濕透後，雨驟然停止。不，我沒有看到水坑中的漣漪不再生成，屋內的百葉窗緊閉著。只是，雨聲在背景的嘲弄就這樣消失了。教室回歸寂靜，以及計算機敲打，以及紙筆摩擦的聲音。

雨後的天空是枯竭的。悶濕的水氣零落地回到地面，如同我們終究將那堆散亂的紙張按序疊好。當我步離屋內，唯一確定的是，有些紙永遠不會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