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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寫作

- 轉載自 Facebook

寫作應該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尤其是在這個時代。不再需要一名抄錄員謄寫口述的那些話語,不再需要墨水與筆,不再需要為錯誤的文字敲擊 Backspace 塗抹修正液的時代。我只需要在手前的按鍵上輕輕按下對應的字母,等待著字句在這個發光的面板上逐漸成型——書寫的歷史就告一段落了。

但我還是感到舉步維艱。

因為在眾多的文字組合中,只有最優的那組,與數百億可能的敘事、用詞與詮釋競爭後留在了螢幕的一行字裡。當然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一句話不可能同時充塞了三種人稱,除非它的文法是如此曖昧以至於無人可以理解作者寫下它的原意。可是我做不出將所有的可能世界殺死的抉擇。在這篇文章與其他所有文章中,僅有一種視角允許被展現出來,它沿著我在茫茫思緒中跋涉出的小徑前行。

路徑可能是很好的比喻,因為作為單子的我(不是波)一次只能朝一個方向前行。我可以張望著四周的景色,向較好的那邊走去,或者掉頭回到某個分岔點等等,這些都無所謂。旅途或文章自身先天的結構就暗示了某種時間秩序,令我總是需要可被標誌的先後,就如同這篇文章總會有第一個字跟最後一個字。此外,在一趟旅途中就遍歷所有可被言說的觀點也是不可能的。在某些時候,我必定得面對一個不連續處,一個由文法與敘事邏輯構成的斷崖,其禁止我用矛盾句取消整個世界。

而這讓我很痛苦。對於敘事的時間箭頭暴力控制下的文章,作者不過就是為其存有賦予正當性的角色罷了。那這樣我(寫作)一點都不自由。我想這還是自己能力不足的問題。畢竟,我一直以來都只會寫這種平淡無奇的敘述,而非那些逃離時間控制的如畫的詩句,試圖掙脫存有的牢籠。當然有限的我是永遠逃不出去的。

逃出去就會有真的自由了嗎?

答案恐怕是否定的。作為非存有的後果(甚至,先後的意義也對其失效了)顯然不可被存有物設想;而將之與自由連繫在一起則是無知的行為。那麼,在我所知的世界裡最不受拘束的事反而又回到寫作了。我不得不同意這個令人失望的結論,儘管在平常的意義下,作者確實被認為對其作品有無限的自由——就算它將永遠受制於有限的字符、有限的篇章以及有限的我的存在的規範,然後讓我遲遲無法動筆。

往好處想,這樣子的自由仍然為我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一場小小的存在主義危機。1

(同原貼文)


  1. 後註:其實我並不是很滿意這句結尾。它除了形式上的用途外沒有太多意義。 ↩︎